Specia1 Episode 03 爱着多喜欢
“真的。”
“怎么了？”她拿侧脸和肩膀夹着电话，又对编辑说，“那个颜色不行……还是得换。要不去找KS……”
他穿着质地良好的家居服，难得脸上带了焦灼的表情，似乎完全控制不住局面了。
“您关注的美食美客博主发表了新的博文。”
他不知道说什么好，也不能说这份协议就是侮辱了自己的人格和尊严，或许……
沈夜抿抿唇，不声不响地拿回保温桶：“那算了。”
“婷婷，你还记得以前吗？”罗嘉颀不知道想起什么，忽然轻笑，“以前你病了，发烧，肚子痛，我要送你去医院，你都是装得很坚强。”
好多公事只能堆积到游游睡着后才能处理，罗嘉颀一边回复邮件，一边和老婆闲聊。
睡到半夜的时候，沈夜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。
“哎哟，你这孩子真是的——空调坏了也不说。怎么就睡沙发上了？客厅的空调对着沙发，吹一晚上可不得感冒？”沈妈妈回头看到沈夜，“你怎么也不关心一下，啊？”
“伯母、我想和你谈谈结婚的事。”
“您在结婚的时候，也签了这样的协仪吗？”她想了想，坦率地看着罗夫人。
“我妈妈会烧猪脚汤等着你哦。”沈夜笑得愈发灿烂。
“这是你的意愿。”
沈夜倒是放了他几次鸽子，最后惴惴不安，问：“你的时间是怎么排出来的呢？”
沈夜还没开口，书房的门被打开了。罗嘉颀快步走进来，俯身拿起那叠纸，微笑着对母亲说：“什么协议？让我看看。”
罗嘉颀摸摸鼻子，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目光。
妈妈早就去睡觉了。罗嘉颀睡的是客房，沈夜把睡衣丢给他：“很晚了。”
“之前有人向我反映最近加班太频繁了，没时间处理私人生活的问题……”罗嘉颀从容不迫地说，“我想确认一下。”
沈夜趴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着帖子，背后的怀抱还有些潮湿，又带了很清爽的味道。
如果离婚，女方将可获得赡养费××××××，双方财产独立，将不进行分割……
罗嘉颀背着地走了一会儿，又给司机打电话，倒头，薄唇恰好擦过她的脸颊；“痛不痛？”
“先别睡，我话还没说完。”他俯身拍拍她的脸颊，“把工作辞了好不好？你可以做些你喜欢的事。”
罗嘉颀接过的刹那，是一种奇异的……难以言喻的感觉。如果说之前两人的纽带只是爱……那么此刻，它化作血肉了，柔软地蜷在自己手臂里，将来会动，会笑，会有和他们相似的眉眼。
“说好了。”他揽住她的腰，习惯性地把下巴贴在她的头上，笑，“元旦怎么样？有假期吗”
“哦，结婚啊，正好，我已经请人算过了，就元旦吧？你们都有假期的，对吧？这里不用操心，我来准备就好……嗯，还有问题吗？”
“心怡说我胖了，”趁着阿姨把小客人带去吃冰淇淋，沈夜拉拉罗嘉颀的手，有些忐忑地说。
“婶婶，你胖了……昨天Anne说胖的人不好看。”她认真地趴在沈夜膝盖上说。
罗嘉颀一副懒得和她计较的神色，只是微微笑了笑：“我会让你起得来的。”
沈夜拿着油汪汪的炸鸡递给他：“我把手机关了。”
小姑娘一下子高兴起来，指了指外边：“动物园。”
罗嘉颀拿着毛巾替她擦汗：“宝贝，再坚持一会儿，马上就好了。”
罗嘉颀抿了抿唇，没说话。
他又看了妻子一眼，一声不吭就出门了。
她耸耸肩，听到迎亲的车队已经来了。
“沈小姐的职业是时尚杂志编辑啊，照理说不会害怕高跟鞋。”顾问还在循循善诱，她显然是个完美主义者。
沈夜自然不屑将事情经过说一遍，一旁的阿姨连忙怯生生地拿了报纸递给罗嘉颀。
“怎么？我妈吃了你啊？”沈夜很有心情地和他开玩笑，“她不是做了一大桌菜给你吃吗？”头一次回家，妈妈炖了最拿手的黄豆猪脚汤，只不过说了一句“多吃点”，某人十分紧张地，将整整一盆都吃下去了。以至于下了饭桌，沈妈妈悄悄拉住了沈夜：“婷婷，他来之前是不是饿着了？吃那么多，没关系吧？”沈夜忍着笑说：“开车过来很累啦，妈，他没事。”
他亲亲她的额角，“话说回来，假如那个时候工作不多，怎么留你下来加班？我们之间……唯一的联系就是工作啊。”
最初听到这甸话，沈夜会沉默很久，因为愧疚，会顺带对他接下去做的一切事都百依百顺。这其中，包括第一次主动吻他，第一次以来婚妻的身份陪他上杂志，以及第一次……
“嗯。”沈夜趴着吃了些饭，也没在意头发又乱了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，“你不累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他打开看看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。
沈夜有些吃惊：“你怎么忽然想起这个？《暮光之城》，你知道是讲什么的？”
沈妈妈在外边敲门：“吃饭了。”
这天下午，照片通过I&N和罗嘉颀自己的公司对外正式发布。
“清凉汤。”她仰头看他的表情，有些讷讷的，“你不是说嗓子疼吗？妈妈让我煮的。”
他说：“别哭”，沈夜愈发觉得委屈，难得的休息日被他拉起来晨跑，还把脚弄伤了，下周怎么出差……呜咽变成了抽泣。
罗嘉颀好几次说得气结：“所以，你宁愿我在外边煎熬、等着？”
沈夜早上五点就起床，上香，吃妈妈煮的汤圆，做完头发，换好婚纱，化妆师开始给自己化妆。
沈夜：“……你又是在讽刺我赚钱少吗？”
他带着笑打量妻子。只是家常装扮，因为怀孕的原因，也没化妆，黑发及肩，脸颊比起之前圆润了一些。他想起心怡说她胖了，有些得意地想这几天逼着她吃的些东西还是有用的。
“不是爱吗？”他笑了一声，低低地说，星眸微亮。
可是要敬酒的时候，她开始难以掩饰自己崩溃的表情，抬了罗嘉颀的掌心说：“走不动了。”
沈夜想起之前自己对他说：“我妈妈还说，是不是绯闻弄得不可收拾，你才被逼和他在一起的？唉……好好一个清白姑娘，什么私生女……”
“……”沈夜无语，半天才说，“你就惯着她吧。”
有些心灰意懒地点下“发表”，沈夜关了“美食美客”的页面。
那个私人手机，知道号码的人寥寥无几。其中两个都睡在隔壁。
“没和你说，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在一起就很好了。”沈夜抓过他的手指，一下下地拨弄着，“喂，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来越小气？”
沈夜扑哧一笑，放松地靠回他的胸口说：“你电话里说的是什么事？”
“二十分钟都到山顶了。”她哭丧着脸，拒不合作，“到时候怎么下来？我没力气了。”
她抬头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你会不要我吗？”沈夜眼泪汪汪地说，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，这种话要是在平时，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说出口，“我是说有一天。”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，又俯身，双手撑在她的身侧，又好气又好笑：“好好的哭什么？你相信报纸上乱写的东西？”
晚饭是在宜春路的宅子里吃的。
“怎么样？”沈夜眼神烁烁地看着罗嘉颀陪着妈妈从外边买东西回来，飞快地将他拉到自己房间里。
“Alice，你看过《暮光之城》吗？”午餐的时候罗嘉颀看似不经意地问。
“没多久。昨天《游》出刊了，今天下班早。”她将保温桶放在他桌上，“给你送这个的。今晚要加班吗？”
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，只是让她说了……我的心里话。”
他的助理……头一次听到他……咒骂了一句脏话。
“可是……这次的峰会不是很重要吗？”记者结结巴巴地说，有些不可思议地望向他的助理，“而且以现在的医疗技术，生孩子没什么危险吧？再说回去也来不及了……”
“婷婷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。”他在她下车前，皱眉看她的脸色。
“罗家的媳妇如果连见面礼都没有，会让人笑话。”罗夫人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茶，“希望你喜欢。”
和谐的一幕并没有维持多久。原因是，沈夜觉得自己的脚撑不住了。
他有些戏谑地看着她说，“后来折腾到太晚，索性脱了衣服睡。”
“哪些？”罗夫人笑，“我们还能再商量。”
这大概是……罗嘉颀第一次主动推开她，无奈地擦擦脸，比了个手势说：“开始了。”
“我跑不动了。”
他往回跑，在她面前蹲下来，皱眉：“又跑不动了？”
这个男人用一脸认真的表情说出这样的话，似乎忘了旁人加之于他的标签上有着“钻石单身汉”之类的话语。
“哦？”他饶有兴趣地转过目光，“哪些？”
刚才来电话的是医生，遵照他离开前的指示“有再小的动静也请立刻和我联系”，十分尽责地给他打来了电话：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，罗太太几个小时后就能进产房了。”
“你为什么从来没对我说过……你理想的婚礼是什么样的？”看电视的罗嘉颀不经意地问。
工作结束后沈夜看看时间，想必罗嘉颀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了。很快地收拾之后进电梯，直到地下车库，辆车停在老位置上。
沈夜出门的时候，父女俩就齐齐站在门口送她。
“有一条，好像是生了孩子你家会给我多少钱。罗嘉颀，我没打算卖给你家当工具。”沈夜认真地说，“那钱我也不会要。”
她咬着唇不说话，长睫盈盈，沾了几滴眼泪。
沈夜拿了本杂志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，看得很认真，忽然听到原本在工作的罗嘉颀低低笑了一声。
“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……”她咬着他的耳朵说，“很多很多个喜欢。”
他想起自从怀孕以来两个人一直在争论的问题：他……究竟要不要陪着她进产房。
“乖，吃点东西。”罗嘉颀耐心地说，“晚上就没那么累了”
“因为你这样子……很……很……”沈夜很想找一个贬义词出来，眼珠转了转。
沈妈妈如今已经很信赖罗嘉颀了，自然满脸笑容地将一大块猪脚夹到他碗里说：“不会很累，这种事是开心的啊。”
罗心怡小朋友再见到沈夜的时候，已经乖乖地改口叫“婶婶”了。
最后拍板的是沈妈妈，她指了指备选的七八双鞋说：“婷婷，怎么这么娇气？你以前面试工作，穿着高跟鞋不也走一整天吗？”
他的手顿了顿，又若无其事地开始洗菜，接着带了笑意说：“好。”
“等了很久吗？”拉开车门坐进去，沈夜有些心虚。
罗嘉颀并不是随口说的。在某一天清晨，沈夜被耳边一种近似啃啮的微痒感觉弄醒的时候，有些恼怒地看看时间，又坚定地闭上眼睛。
“什么空姐？”罗嘉颀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，将汤碗放在一边，手指放在地下颌上，硬生生地扭过来，“发什么脾气？”
在场的两个人……是两个年轻人……都瞬间石化了。
沈夜已经没什么力气了，手蜷在他的掌心，只是微微动了动。
“听说您连会都没开就回来了是吗？”
“说真的，不是你把我逼得这么没安全感的吗？”
“虽然说鞋子在婚纱里是看不出的，穿平底鞋也没问题，可是沈小姐，你和罗先生的身高差距……照片拍出来可能……”
沈夜看了罗嘉颀一眼，而他的目光恰好回望她，眼神温润，似乎是让她不要害怕。
罗嘉颀有些紧张地看着她，似平有些了解了……为什么之前她一直不愿意回家办仪式。
“好啦，我相信你。”夜沉默了一会儿，笑得有些狡黠，“那你证明给我看。”
就连向来严谨的《全球瞭望》杂志，在报道媒体巨头峰会的时候，也小小地写了八卦花絮：“原本颇受人瞩目的前I&N大中华区执行总裁罗嘉颀先生，却在飞机抵达后匆忙回转。同行的记者了解到，罗太太生产在即，罗嘉颀当日无心任何工作，搭乘下一班飞机立即回国。后经电话采访，次日凌展，罗太太产下一女，母女均安。”
他身上T恤的质感很软，而肩膀宽阔温暖，沈夜趴着，下巴搁在他的颈侧，也笑起来，嘴硬地说：“什么叫装的？我真的很坚强啊！”
“开门。你在家睡觉干吗锁门？”罗嘉颀的心情似乎不大好。
“因为，我听同事说的，女孩子都喜欢看。”他顿了顿说。
“我是已婚妇女了呀！”沈夜嘀咕，嘴角的笑容却是甜蜜蜜的。
看完，罗嘉颀抿了抿唇，那丝笑容已经无影无踪了。
飞机刚到港，罗嘉颀打开了手机，脸色立刻铁青。
而罗嘉颀只是宽容地看着她，像抚摸孩子一样摸摸她的头，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。
“是。”他含着笑，沉静地说。
“怎么了？”罗嘉颀怔了怔，“我喂你好不好？”
“如果离婚了，我没有任何赡养费。”沈夜继续说，又扫了一眼前头的条款。
沈夜慢慢睁开眼睛，目光似乎还没有对好焦距，“嗯”了一声，才瞧见他就在自己身前。
“哦，我来看看天然气的阀门关了没有……”沈妈妈疾步走向厨房，咕哝了一句，“不知道关了没有——”
婚礼的筹备过程并没有让老人操心，真正举行婚礼的时候，沈妈妈倒比平时显得更富态一些。新郎新娘在婚礼前两天赶回来彩排，沈夜皱眉看着婚鞋，求助一般地问婚礼顾问：“鞋跟……可以不要这么高吗？”
沈夜在大学的时候一直在《游》兼职，有一次社里发了几张珠宝展的人场券，她便拿了一张，和同事一道去看。当时会展的主打看起来，和手里这套……很相似啊。
沈夜沉沉睡过去的时候，罗嘉颀却在想，《水果报》的致歉声明，刊登在哪里，才会醒目呢？
“……”小女生的日光有些闪烁，罗嘉颀……不是新婚吗？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？
被妈妈和他逼的吗？
罗嘉颀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，幽幽地对女儿说：“妈妈要是不上班，我们就没钱去动物园了。”
扎起来的马尾已经散了一半，原本跑得有些潮|红的脸蛋又苍白了下去，罗嘉颀只觉得自己额头上青筋开始一跳一跳的，半晌才说：“别哭，我背你下去。”
“恐怕这次你们要白跟一趟了。”他转过身，彬彬有礼地说，“我太太有早产的迹象，我需要立刻回去。”
“好，我不说了。”罗嘉颀摸摸她的头说，“困了吗？喝完汤睡觉好吗？”
沈夜一个人坐了一会儿，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，只是觉得委屈，莫名其妙地想哭。
罗嘉颀笑了笑，觉得这小姑娘还挺会说话的。怎么他的太太……当初在自己办公室的时候，学不会这一套呢？
“编辑和模特是有差别的啊……而且，我们提倡的时尚观是舒适为上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嗯，我妈妈就喜欢你这点。”她转转眼珠，“你去和她说好不好？”
“是吗？”他带了淡淡笑意看她一眼，“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？”
罗嘉颀发现这条提醒的时候，嘴角轻勾，这个博客，她已经废弃很久了，现在又开始更新了……是因为和同事找到了什么好吃的小店？
沈夜弯腰亲她一下：“妈妈要上班。”
“而且……我需要给你补偿费？连这房子……也归你一半？”沈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，“罗嘉颀，你是说，假如我们离婚，我一个普通的白领，还需要每个月拼死拼活地供养你，还得把房子卖了，是吧？”
婚后每月可得到的生活费是××××××；生下孩子后罗家转赠××××××给女方；
他一只手还揽在沈夜的肩上，不轻不重地捏了捏，只看了第一页，从容地说：“天很晚了。妈妈，我先送婷婷回家。这份协议过两天再说。”
他知道她在想什么，什么都没说，只是轻轻摩挲她的头发。
“你昨晚，非要我穿着衬衣，扣着扣子睡觉。”
折腾完回到酒店的新婚套房，新娘……又恢复到了罗嘉颀最担心的状态。
他勉强自己闭上眼睛靠了一会儿。记忆慢慢地涌向前天，似乎是婷婷对自己说：“你去吧，别让同事难做。不就是两天吗？离预产期还有十几天啊。”
六
“这丫头，从小就嚷嚷着要旅行结婚的……真是不听话……”沈妈妈还在说，显然是因为放下心头大石而轻松。
可是刚才……她已经不再拒绝了……想必是痛得没法反驳了？罗嘉颀不安地动了动身子，望向遮光板外宁静如海的夜色。
罗嘉颀的五官道在阳光里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和，是孩子一样。心底有一块地方，蓦然柔软起来，沈夜点头说：“我签，行了吧？”
当那种甘甜的气息就萦绕在身侧，罗嘉颀觉得自己又不自觉地在妥协，他吮着柔软的唇瓣，可他知道……她实在是很辛苦了，连气息都没有深入，有些克制地让自己离开，犹带不舍地又覆上去，浅浅吻了吻，笑：“晚安。”
“你干吗对小孩子凶？”沈夜转向丈夫，话没说完，听到被阿姨牵着手的小姑娘正停下脚步，大声地说：“婶婶，你今天好漂亮。”
“因为你这样子，很骚包啊……”沈夜打了酒嗝说，“你应酬的时候还和人喝交杯酒……罗嘉颀，别以为我不知道。”说着她伸手出来，想要替他扣上扣子，又拿手指点了点他领口的地方：“这里还有唇膏……”
他从容自若地开着车，回应她的意：“可是很好吃，不是吗？”
第二天沈夜早起的时候就觉得喉咙发痒，经验告诉她，很可能是昨晚着了凉。罗嘉颀送她上班的路上，时不时地看她一眼，让沈夜觉得十分不自在。
“我是说，你好好住酒店就行，干吗非要住我家……”沈夜低声说，“你不方便，我也不方便……”
沈夜无语地看着他，顺口就说：“那你为什么突然就喜欢我了？”
下午六点，赤炎的光线从玻璃窗外落进来，沈夜穿一件无袖裙，针织衫就放在膝盖边，头歪着的时候，露出一侧纤细的锁骨。罗嘉颀俯身看她，小心拍拍她的脸颊唤她“婷婷。”
厚厚的一叠，跳过那些冗长的法律术语，沈夜用最快的速度浏览完，抿着唇角静默。
结果罗嘉颀当场脸色铁青，过了半天，异常认真严肃地对沈夜说：“我让Derek给你妈妈打电话解释。”沈夜大窘……小声说：“你不怕被你哥笑话？”最后又安慰他说，“我帮你解释了，放心吧。”他才……勉强算是放心。
可是沈夜看着前边颀长的身影，一点都没有体会到那种从容不迫。
“沈夜，你是不在乎还是不重视？”
沈夜大口喘着气，而罗嘉欣的声音没有丝毫怜香格玉：“再跑二十分钟就回家。”
“我一定在你进产房前回来，要是痛的话，忍一忍，好吗？”他柔声说，强行按捺下焦躁的情绪，“妈妈她们都在，你别怕。”
“看过啊，很好看的。吸血鬼好帅！”对于罗嘉颀忽然用这样平民的方式开启一个话题，Alice觉得非常……受宠若惊。
她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看他：“脚痛。”
“少来骗我。”沈夜打了个哈欠，“坏了找我有什么用？我又不会修。”说完她把电话挂了，倒头继续睡。
他三眼两眼地扫完，想起在飞机上空姐给自己送餐，可能被人借了角度偷|拍了。
罗嘉颀站着，一动不动，面无表情：“她把那盆仙人球挖出来了，还踩了一脚。”
“罗嘉颀，你的手段真的没有进步啊……”沈夜无奈，“又对心怡说什么了？看她委屈的样子。”
半晌，午后的阳光落进来，她探身去蹭蹭他身子，终于听到罗嘉颀无奈的声音：“我试试。”
女儿游游的出生令这个小家庭蓦然间多了欢乐活泼的气氛，可是游游妈妈有时也会觉得烦恼，因为……游游爸爸实在太宠爱女儿了，导致她“慈母严父”的家庭角色规划出现了偏差。
“我出轨。”沈夜没好气地说。
一个星期后，正当这对年轻的夫妇努力地学习当父母的常识的时候，相关的新闻报道，纷纷新鲜出炉。
他……没穿上衣。
沈夜深呼吸一口，重新看了一眼：“我可以签。但是有些内容，我不同意。”
护士抱着清理干净的小婴儿，笑呵呵地递给年轻的父亲。
“痛。”地有些委屈地揉揉眼睛。
沈夜翻完杂志，又向门口张望了几眼，终于听到了动静。
他正装的样子非常笃定，唇角一勾，却没有说话，只是亲吻在她的脸颊上。
“你醒了怎么不起床？”她的背后是很温热宽厚的胸口，烧得她的语气有些断续。
此刻是盛夏，沈夜在家只穿着丁恤短裤，开着冷气，自然不会觉得热。可她微带急迫地仰头看他，小小的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。
“太太生孩子，很辛苦啊。”
“现在知道补救了？”罗嘉颀看她一眼，不轻不重地说，“那晩还说我骗人？”
“什么小孩子懂什么？童言无忌好不好？”沈夜有些沮丧地抱着靠垫，“怀孕了不会丑之类的话，都是安慰我的。”
“这次感冒好了，你每天早上和我一起锻炼。”他探身去替她解安全带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，“你的身体太差了。”
他却没有放开沈夜，一只手扶在她的颈侧，慢慢地说：“婷婷，你听话。妈妈希望婚礼正式一些，她说……这样你爸爸才能安心。”
“从官方发布的婚礼照片来看，娱乐小记们发现了有趣的一件事。第一张，新娘和新郎的身高差距在半个头左右……至于最后几张……出于某些原因，差距又拉大了……”
“罗先生，你要做到的可不简单哦！每天送我上班，每周做三次饭……”沈夜越看越觉得不靠谱，“你真的会做到？”
游游鼓着腮帮子：“妈妈也去呀。”
“可是……之前是婚纱，穿平底鞋没关系。下一套是旗袍，平底鞋能看到的，不好看啊。”有人很不识相地插嘴，“照片还要通过媒体正式发布的……”
“我真的脚痛。”沈夜索性坐在了地上，“罗嘉颀，我跑不动了。”
二
“因为……我听说会很累啊，而且……哪有时间。”
这份婚前协议在手，沈夜忽然有了嫁入豪门的感觉。
“要。”他斩钉截铁地说，跟着护士去换衣服，又问，“我太太……疼得很厉害吗？”
“你说完了吗？”沈夜翻了个身，手臂搭在他的腰上，低声咕哝，“我好困。”
“去喂你的空姐。”她没打算放低声音，隔壁的宝宝好像又在哭了，沈夜想抓自己的头发。
“婷婷，妈妈说这碗汤一定要喝的。”罗嘉颀拿了汤碗过来，在地身后垫了靠垫，扶她坐起来，“来，慢慢喝。”
“从经济成本上来说，我觉得你这样工作是不划算的。”罗嘉颀在仔细研究了她的工资单后得出结论，“婷婷，如果你能赚得和我一样——哦，当然不是一样，三分之一的话——我当然不介意你每天加班……”
罗嘉颀冷冷地回瞪那人一眼：“是你结婚还是我结婚？”
他坐着不动，目光轻微垂下，隐然有些不开心。
“孩子是两个人的事。我很感激她愿意为我生孩子。至于奖励这个词，并不公平。”
他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了记者一眼，重复了一遍：“奖励？”
沈夜的脾气他不是不清楚。有的候很害羞，又倔强，进产房这种事，她说：“尺度太大”，坚决拒绝他陪同。
她微微歪了头，想起了小时候，爸爸也这样背着自己，从肩膀望出去的世界，充满了安全感。
“你漏了一个前提啊——前提是‘过错’在你。也就是说——”
婚纱选了Vera Wang的新款，没多费心思，特意留长的头发盘起来，露出一截曲线近乎完美的后颈，罗嘉颀轻轻将手抚在那里，莞尔一笑；“留着吧，答应了的事，我当然做到。”
夜里十分安静，小姑娘白天玩得累了，现在睡在卧室打呼噜的声音还隐隐约约地传来。
“我？”对于话题忽然转移到自己身上，罗嘉颀举重若轻，“什么叫突然？难道我不是从小就暗恋你了吗？是你自己太迟钝。”
“哎哟哎哟，坐月子是哭不得的。”阿姨慌了手脚，“别哭别哭……”
罗嘉颀抿着唇角，只是贴近她的脸颊，亲了一下说：“不许胡思乱想。”
“嗯，就是签了就好啊。”沈夜说，“不过有几条太侮辱人了，我不打算签。”
“来这里怎么不和我说？”他拉她回办公室，“等了多久？”
不过今天沈夜不怎么想理会他……因为他答应做的事，没有做到。
“为什么？”他有些诧异。
“没什么。”罗嘉颀微微回头看她，眼神温柔，“只是觉得，这是我想要的生活。”
下了飞机直奔医院，路上接通电话，沈夜正准备进产房，而自己母亲和岳母都陪在身边。罗嘉颀略微放心，可脑海里那根弦……却始终绷得很紧。
五
罗嘉颀咳嗽了一声。
当然也有一两份素来劣迹斑斑的小报。其中《水果报》撰文说：为了摆脱婚前花|花|公|子的形象，创办新公司后力图稳重行事的罗嘉颀，一意在媒体前塑造出好丈夫好男人形象。可惜本性难移，在飞机同程上，遇到貌美空姐，还是忍不住出手调戏。附上照片后更是评论：这条新闻大概会让所有女粉丝幻想破灭吧。
“你真的……很早就开始吃醋了吗，婷婷？”他不轻不重地拍拍她脸颊，“醒醒。”
这场电影带给这对年轻夫妻的影响是深远的。
他眼睛轻轻一眯，动作比她更快地摁住：“什么算了？”
沈夜靠在他怀里，忽然一动不动了。
“和《哈利·波特》差不多吧？”罗嘉颀放松地说，“我很有必要了解一下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些什么。”
罗嘉颀伸手揽住她的腰，什么都没说，电视机闪烁的光线中，他低头去寻觅她的唇。
电梯到了那一层，护士匆忙出来请他签字，又问：“罗先生要陪同太太进产房吗？”
罗嘉颀放在沈夜腰上的手微微动了动，嘴角一抹清浅的弧度。
“婷婷，我在这里。”他悄声在她身侧坐下，握住她的手，看她苍白、布满汗渍的睑，“别怕。”
他扬扬眉梢。
沈夜顽心大起，也不顾满嘴都是油，趁他没注意就凑过去，狠狠地在他脸颊上亲一下：“让你挑食。”
“在你毁了我一笔过亿的生意之后，难道彩礼还不够？”罗嘉颀甚至没转身，只是将话题绕回到之前的，“至于过错在我……我不觉得存在这种可能性，沈小姐。只要你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。”
“还有呢？”
沈夜打开那套首饰的时候，有些难以承受般眨了眨眼睛。
天气晴好，外边的阳光落进来，罗嘉颀的侧脸被踱上一层淡淡的光亮。
“还好，请抓紧时间。”护士显然见怪不怪了。
“我饿了。”她眨眨眼睛转换话题，顺便揉揉肚子，“一定要看电影吗？”
出乎意料地，罗嘉颀停下了脚步，带了微笑说：“母女平安，谢谢各位的关心。”
沈夜在很久没更新的博客上打下这段话，又顿了顿，继续：“虽然结婚了，可真正让我变得食古不化的，根本就不是这个身份啊。我应该尽量地提醒以后要结婚的人们，如果你本身很宅，那么千万不要再找一个比自己更宅的人。他会用一切机会来提醒你，家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……”
“你和妈妈不是决定了吗？”沈夜用水果叉挑起一块阳桃给他，满不在平地说。
“哦，婚前协议，我让我的律师重拟了。”他放开她说。
“婷婷，还好吗？”他柔声问：“别怕，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拿钥匙开了门，站在玄关的地方还没等把门打开，罗嘉颀反身将她抵在了墙壁上，黑暗之中，他慢慢地去吻她的鼻尖，然后是耳垂，声音低低的：“你这样说，我也觉得不公平……”
这个从不随便接受采访的男人，站在了凌晨的空气微微凛冽的城市街道边，对着不知是哪家的媒体记者说：“没有比太太生孩子更重要的事了。”
婚前双方进行财产公证；
第二天上班的时候，沋夜接到罗嘉颀的电话：“早点下班。”
罗嘉颀并没有听见自己的侄女说了什么，只是快步走过来，拎起小姑娘放在一边说：“不要趴在婶婶身上。”
罗嘉颀觉得好笑，或者还有惊喜，可到底还是异常认真严肃地回答她：“不会。”
这条新闻……如果是在平时，沈夜根本不会当真。可偏偏，产后的这段时间，照顾孩子、恢复身体，这些事让她觉得焦头烂额，以至于看到这张报纸，竟愣了愣。
罗夫人依然是沉静的表情：“也好，我会在这里住几天，到时再说。”
护士大概将电话的免提开了，从这里听到那边的情况，微微有些嘈杂。
“去换衣服的时候把鞋子换了。”他扶了她的腰站起来说，“化妆师呢？”
“还是把汤喝了吧？”阿姨劝她。
沈夜偏了偏头，有些无话地看着他，拼命躲避他的薄唇，几平能想象到他和妈妈的对话。
之前沈夜觉得自己的小家还挺温馨舒适的。不过自从……多了一个人，这种看法就渐渐改变了……尤其是这个人将她大半的衣橱都占满之后。
罗嘉颀喝下板蓝根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，正要说话，忽然听到沈妈妈开口了：“昨晚你就和婷婷挤一挤啊，有什么关系？”
“让我看看。”他直接拿手覆在她手背上，翻到前边。
这一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，沈夜先去看女儿。
“正常。”沈夜莞尔一笑，主动凑过去亲亲他的唇，“乖，睡觉了，明天还要早起。”
在做一件梦寐以求的事的时候……是不会累的。罗嘉颀俯身吻了吻她光裸的背，没有说话。
他不得不轻咳一声提醒上司，这一次随行的还有《全球瞭望》的记者，罗嘉颀首次以独立于I&N集团以外的身份参加这个媒体投资峰会，几乎说得上是所有人注意的焦点。
下属们看到的永远是敬业而严谨的上司。何医生在办公室里让他打了点滴，而他开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的时候，看到坐在会客沙发上等他的沈夜，手里抱着什么东西，而头靠在沙发背上，竟然……睡着了。
回去的飞机上，罗嘉颀前所未有地体验到了坐立不安的感觉。
眼看战火要燃到自己身上，沈夜抢过去看看罗嘉颀有些赤红的眼睛，忍不住说：“妈妈，你别把他当客人不就行了？”
“听到了吗？早点下班。”罗嘉颀的声音很温和耐心，又和她确认了一遍。
“喝点水。”罗嘉颀转身，十分了解她的身体状况。
沈夜错愕地看着他，慢慢地伸手环住他的腰，终于忍不住莞尔：“知道了。”
晚上虽是便宴，可反倒喝了不少酒。
可是身后的门咔嗒一声，沈妈妈偏偏出来了。眼前这一幕让她觉得很尴尬，想要退回自己房间吧，已经被看到了；可如果不回去……她该说什么呢？
自从坐进了车里，沈夜似平就在出神，连安全带都是罗嘉颀探身过来帮她系上的。
“婷婷，起床了，乖。”一那只手在拉自己起来，“我们出去走走。”
“你的语文没学好，不在乎和不重视，一个意思。”
她很少叫他老公，今天顺口这样叫了，可见不是在骗他。罗嘉颀一紧张，伸手去掰她的脚腕，轻轻活动了一下：“是不是扭到了？”
将长发抱起来，换了运动鞋，沈夜跟在罗嘉颀后边，精神实在算不上太好。
在产房门口看到了母亲和岳母，罗嘉颀绷着唇角，简单招呼了一声，就推门进去了。
真正举行婚礼当天，完全是按照这里的风俗来迎娶新娘。
电影票订的是包厢，罗嘉颀牵着她的手，看着她心满意足地买了一大堆吃的进场，笑：“今天确定不会有人来把你叫去加班吗？”
“她的原话是，胖的人不好看。”沈夜一字一句地说。
“最近的回程航班是几点？”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暗示，停下了脚步问助理。
她在叔叔的新家显得很放松，一点儿都不生分。离开爸爸妈妈，来到向来宠爱自己的叔叔婶婶身边，小姑娘显得很兴奋。
数月之后。
晨风轻轻呼啸着掠过枝间，阳光微煦，从树叶与树叶的间隙落下来，光斑洒满蜿蜒的山路。他走得很稳，或许是因为她的身子并不重，而柔软的发丝更是若有若无地划过颈间，带来微妙的痒意。
这位勇敢的记者将助理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，助理连忙望向罗嘉颀，看他怎么说。
如果说之前的条约是正正经经的经济约定，那么这一本……就是生活约束了。
第二天起来的时候，沈夜有些意外地看见沈妈妈正把一杯颜色古怪的液体端给罗嘉颀。
“伯母，婚礼的事你不用操心，我会让人回来操办。要是你太辛苦了，就得不偿失了。”罗嘉颀慢条斯理地说，言语中有种叫人安心的味道。
当两个人的距离已经拉开到百米左右的时候，罗嘉颀终于回头看了一眼，沈夜蹲在很远的地方，一动不动。
罗先生一贯是陪女儿睡觉的，这个点游游已经睡着了，他就悄悄起来，伸手抱了抱老婆，懒洋洋地说：“回来了？”
“你别弄痛她。”沈夜制止他，“心怡乖，当心摔下去。”
最终把新娘接上婚车的时候，沈夜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本姐妹们逼罗嘉颀签下的“条约”。
“自从身份改变成已婚后，这个办公室里，我就像是被自动划分到了另一个群体。今天吃午饭，编辑和模特凑在一起说着什么，我兴致勃勃地加人，可是被她们的眼神鄙视出来。我有些委屈地说，不就是《暮光之城》吗？我知道。电影院正上映呢。可是人家说，天哪，你不会是电影院上线了你才知道吧？这电影早就火了啊。大家都一脸悲悯地看着我，好像我已经食古不化很久了。我当时抬了抬下颌，摆出了不屑一顾的样子。可是……还是心虚，因为我真没看过啊。是讲狼人的故事的吗？”
飞机上的空气流通不好，他深呼吸了一口，有些恼怒地想，是谁出的主意，让自己来出这趟该死的差旅？
罗嘉颀气结，索性毫不怜惜地摇了摇她的身体：“说清楚再睡。”
一
沈夜自己的衣服就已经很多，幸好女孩子的衣服，大半过了季，可穿可不|穿的，就都处理了。可即便这样，罗嘉颀的西服衬衣便装，也装不下一小半。
罗嘉颀揉揉她的脸蛋，笑：“想让我背你？再跑十分钟。”
因为，他松开一颗衬衣扣子，神情慵懒的时候……太好看了啊……他给多少人这样看过？
“阿姨，去给心怡洗澡。”沈夜想要蹲下来理理小姑娘的头发，又捏捏她的脸颊说，“心怡怎么啦？花园里不好玩？”
她抽抽鼻子，眼睛湿润了。
“我——”沈夜噎了一下，有些垂头丧气，“我说的话，会被我妈唠叨死啊。你就不一样了，她比较不好意思拒绝你。我连理由都帮你想好了，下半年你不是很忙吗……”
沈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罗嘉颀——他因为这个生气了吗——俯身摸摸心怡的头：“挖了就挖了，心怡乖，去洗澡。”
“罗嘉颀，我不喜欢你这样……”她红着脸，醉眼迷蒙地望着他说，“我讨厌你解开扣子。”
婚前协议？
她对其中的一连串数字记忆深刻。
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，微微带了撒娇，声音轻轻软软的，罗嘉颀觉得非常受不了……因为这种时候，她提出任何要求……自己都难以拒绝。
“罗嘉颀，我又不是傻子。”沈夜这下真的清醒了，“你靠工资活着？算了吧……我也懒得清算你那些有的没的分红投资，免得妈妈又要我签什么协议。”
可能是……这张桌子太大了。
她恨恨地在他腰上扭了一把说：“让你没原则。”
“如果生了孩子，我没有任何‘奖励’。”她平板地复述。
他摇头：“我不吃。”
罗嘉颀在外边打电话，听到里边的动静，疾步走进来。
到底还是被拖着往上慢跑。有位老先生跑过他们身边，神采奕奕。罗嘉颀摇摇头，有些鄙夷地说：“你看看，老人都比你快。”
他没接，眸色幽深，抿了抿唇，已经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了。
罗嘉颀沉默的数秒让沈夜觉得有些不安，她小心地扭头看他一眼，却听见他不咸不淡地说：“你自己为什么不说？”
“嗯……”沈夜迷迷糊糊地走向房门，隔一会儿想起来这是在家里，她睁大眼睛，“罗嘉颀，你休想！”
“罗先生，母女平安吗？”有大胆的记者问。
“你预备怎么办？”罗嘉颀漫不经心地望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。
“下班之后会干什么？”他沉默了一会儿，又问。
“好啦，你慢慢喝吧。”沈夜眸子里带了浅浅笑意看着他说，“我先回去了，别工作得太晚。”
“你还说？”沈夜终于开始哽咽，“你还说？”
“我需要立刻回去。”他没有重复第二遍。
“你知道下来就好。”罗嘉颀不置可否，也看不出喜怒。
她拿被子蒙住头。
他眯起眼睛，没有回应，可是眼前的路，真希望永远这样长，长到天长地久。
“还有这个，一并看了吧。”罗夫人递给她一叠纸。
沈夜倏然睁大的眼睛让她看起来像是可爱的小鹿。
“所以，我们一周只在一起吃了一次晚饭。你觉得对于新婚夫妻来说，正常吗？”
“会好好奖励太太吗？”
“那个时候我还是单身。现在不一样了。我分得清什么对自己来说比较重要。”
这个马上……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后。
她笑得滚在他怀里，完全罔顾某人发目的脸色：“结论是，你虚报身高，鞋子里有内增高鞋垫啊。”
他凑过来，嘴唇触到她的额头，慢慢地说：“对不起。”
第二天从满是花瓣的床上醒过来。头发洗得干干净净，也换上了睡衣，沈夜动了动，脖子下边还有手臂，再一回头，罗嘉颀的眼神十分清明地看着自己。
“抱你去浴室好不好？”罗嘉颀的手指捏捏她发烫的脸颊问。
“婷婷，你知不知道第一次来的时候，你妈妈对我的态度？”
其实她真的发脾气的时候，罗嘉沈拿她毫无办法，只能叹口气：“好了，起来，那不跑了。”
“沈夜，吃完饭到我书房来一下，有些事想和你谈谈。”罗夫人在餐桌的一头开口，语气淡淡的。
“不，比这里宽泛的概念，泛指你主动离开我。”他将袖子卷起来，准备去厨房做饭。
沈夜哭笑不得地眨了眨眼睛，她开始相信……这个男人一直在强调的“没有安全感”是真的，而且已经到了……需要用法律条款保证的地步。
仿佛知道妈妈在批评自己，游游撇了撇嘴巴。
打到这里，沈夜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。而罗嘉颀的原话是：“外边有什么好的？空气不好交通又差……你要出去走走？去花园吧。”
“不想起来。”
Alice立刻放松下来，觑觑上司的脸色，明智地说：“其实也还好啊。现在……下班的时间，再去饭店吃饭，都不用等位的。”
“嗯，你怕我妈妈哦？”沈夜回身，忍不住笑，看看后座上的礼盒，“给我妈妈的礼物比我的还多啊。”
“罗嘉颀，你红了。”看到其中一条的时候，沈夜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。
“我怎么都觉得，这是份不平等条约啊。”沈夜跟着他进厨房，上上下下地翻着内容，“你呢？要是过错在你呢？怎么一点措施都没有？”
罗嘉颀微微蹙着眉，过了一会儿，镇静地说：“我太太生孩子，在我看来，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。至于峰会，每年都会有。”
“你和妈妈说，就说我们在这里不摆酒席了，好不好？”
心怡撇撇嘴巴，眼神怯怯地飘向一旁的人影。
罗嘉颀无辜地转向沈夜，似乎在说：“这不是我说的”。
她一发话，沈夜就只能乖乖点头了。
“我不要。我起不来。”沈夜一口拒绝。当年被他拉着去爬山的事记忆犹新，她干吗要和他比体力？
一帮闺蜜也到位了，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说话。
这一趟回家探亲，罗嘉颀带着重感冒回到S市。
沈夜看到罗夫人的时候，心里总是有些没底。尽管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婆婆，可种不踏实的感觉，似乎没法消失。或许是因为自己背叛罗嘉颀的时侯他的母亲知道得一清二楚；也或许是因为罗嘉颀对自己母亲并不亲近的态度，让她觉得疏离。
时候她不甘示弱地说：“那是你煎熬等着痛，还是我痛？”
而除了爱你之外，他竟不知道再说什么。
“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？夜，比你好的女孩子我认识不少。不过很少有人……会一直地拒绝嘉颀，会傻傻地背叛他，却又不想要任何好处。”她淡淡地说，“你为了你的父亲不顾一切。这让我觉得，如果嘉颀运气够好，有一天，你也会为了他，不顾一切。”
“是吗？”罗嘉欣把水果放在她的手边，看起来有些高兴，“心怡都这么说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他蹙眉，似乎有些不辨喜怒地勾起了眼角，“哼”了一声。
天气倒是真的好，虽是冬天，阳光虽然苍白，却又慵懒。在山间慢慢地晨跑，若是习惯了锻炼的人，倒真是享受。
他俯身亲吻地：“回来结婚。乖，我答应妈妈了。”
次日凌晨，嗅觉灵敏的数家媒体已经理伏在了医院门口，拍到了将母亲和岳母送回家，又匆匆赶回医院的罗嘉颀的照片。
翌日上午，沈夜开完会出来，刚把手机从静音上调开，罗嘉颀的电话就打进来：“晚上一起去看电影？”
沈夜沉默着没说话，只是合上了首饰盒：“谢谢。”
原来……安全感，并不是一件只有他自己缺乏的东西。那一次冲动地带她去应酬，让她看到那些，想来，还是自己错了大半。
“身高差距？”沈夜转向罗嘉颀，瞪他，“我有比你矮很多吗？”
“我不要……我昨晚还加班……”沈夜拨开他，“你自己去。”
“是个女孩，很健康。”
罗嘉颀顺着她说：“嗯，你很坚强。”
“起来去锻炼。”有个声音比自己还坚定。
其实也不是不内疚的。说起来罗嘉颀的工作只会比自己忙，可是只要约会，他总是稳稳妥妥地提前来接她，从来不会“临时有事”。
说完他便转身去打电话了。
她发愣的神情让罗夫人微笑起来。
“喂，别得寸进尺。”沈夜在他身边坐下，拍拍他的脸，声音柔软，“去睡觉，乖。”
阿姨在清理地板，沈夜手忙脚乱地重新准备食物，罗嘉颀抱着女儿，看了她一眼说：“你去上班吧，我陪她。”
她不甚在意地将那本签下罗嘉颀大名的本子放在一边，揉了揉脚踝想，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，自己早就完败了。
他换了衣服，从背后揽住她的腰，理所当然地说：“公司刚创业啊，资金很紧张。”
其实是，希望她第一眼看到的……是自己。
沈夜僵直着一动不动，因为担心妈妈突然出来，甚至拿手去推他。
这一个半小时，他看到带血的手套、带血的纱布……以至于直到现在，还有些恍惚：一个人能流那么多血吗？他俯身去亲吻妻子的脸颊，喃喃地说：“我爱你……”
“一起回去。”罗嘉颀喝着汤说，“今天我妈过来，一起去吃晚饭。”
沈夜知道这种时候……其实没什么好脸红的，可就是因为脸红了……才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。
“……你不上班了？”沈夜怔了怔。
“我在办公室放了一半，没关系。”他很无所谓地看着沈夜说，“这里的够换就行了。”
所以，连个迁怒的对象都找不到。
“我站不起来。”沈夜咬着唇说，“老公，我脚好痛啊。”
“呃……可是你怎么突然要看这个呢？”
幸好备选的礼服很多，最后服装师选了一件曳地长裙，能遮住脚背的，自然也没看到裙子下边的玄机。即便没有真的喝酒，沈夜回到房间休息，也已经不想动弹了。
沈夜无语凝噎了一下，望向刚刚从厨房里出来的某人。
“婷婷，那些应酬的事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他想说带不带公关部的同事，情况大不一样，可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太直白，就顿了顿说，“总之，我以后不会解开衬衫的扣子。”
“嗯，没机会说。”她有些不自在，想说原本还没打算这么快结婚，还不是……
“我不知道。”沈夜轻轻呜咽了两声。
“……我在和你说话。喂！”如此这股数次后，罗嘉颀终于忍无可忍地加大了声音，“听到没有？”
食不言寝不语的教条，在这里贯彻得这样完美。沈夜看看罗嘉颀，忽然想起来，他在自己家里的时候，和妈妈说说笑笑，融洽得橡从来都是一家人。
原本已经将她半抱起来，罗嘉欣一愕之后，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，无声地笑，双眸子流光溢彩。
罗嘉欣仿佛没听见，只是勾了唇角微笑：“小孩子懂什么。”
“每个月我把工资交给你，你辞职，还有话说吗？”他拉拉她的耳朵，一脸严肃。
罗嘉颀断然否认：“没有。”
“不许哭，阿姨说哭了以后会头痛。”他放轻了语气说，“听着，报纸上的都是假的，明天我就让他们道歉。”
一旁的记者许是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动静，凑上来说：“罗先生……”
小心翼翼替她将发饰取下来的人动作浦了滞，呼吸刻意放得轻柔些：“为什么？来，手往上一些……”
“啊？为什么？”
“所以……这就是重拟的内容？”沈夜读完一遍，学他的样子，揉揉眉心，似乎这样可以减轻一些……冲击。
罗嘉颀连忙摸摸女儿的小脑袋，给她撑腰：“她两岁都没到，只是不知道怎么控制情绪而已。”然后抱着女儿，兴致勃勃地去准备出发的东西了。
“她情绪不好，一会儿我带她出去玩。”罗嘉颀一脸溺爱地看着小女孩，“游游你想去哪里玩？”
当准岳母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，他会发现，拒绝这件事，基本是不可能的。
“不，没有。”罗夫人闲闲地喝茶，“我的家庭，不需要签这样的协议。”
三
是……她知道罗嘉颀的母亲也是出身名门。
她做过他的助理，对于他的时间表再清楚不过。
“你一点都不生病的人啊。”
再一把将她圈在怀里，一下下拍着她的背，罗嘉颀慢慢地说：“你看张报纸，我都没看那个女孩子，怎么调戏人家？就算是要调戏，也不能笨到这么光明正大地在飞机上，是吧？”
她揉揉眼睛。
阿姨识相地出去了。
看完出场，沈夜不经意地问：“好看吗？”
沈夜很执着地替他扣好了扣子，才放心地……完全睡着。
他轻轻笑了笑，挥了挥手，转身离开。
“就一会儿。”他喃喃地说，不轻不重地抠着她的后脑勺，“她不会出来的……”
她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，故意冷了表情说：“还有，彩礼呢？”
在此之后，每次他们回到H市，罗嘉颀的面前绝对会有整整一大盆的猪脚汤。
“我喜欢这份工作。”沈夜拿开他的手，喃喃地说，“而且没工作了怎么养活自己？我嫁了一个连赡养费都不愿给的男人啊……”
那边沈夜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，他听出来了，双眉蹙得愈深，转身看着助理，后者无声地向他比画着口型，示意下一班飞机是半个小时之后。
这是他们的世界的游戏规则？
等她有意放重脚步转回来的时候，沙发上只剩下罗嘉颀一个人，电视里是足球赛，他侧头对沈妈妈尴尬地说：“她……去睡觉了。”
“啊？”
“你……干吗不|穿睡衣？”
晚饭吃过之后，一大一小就不见了。
“只要你再跑二十分钟，我背你下来。”他不为所动。
比如今天早上，游游一起床心情就不好，吃早饭的时候打翻了一碗粥，气鼓鼓地抱着爸爸大腿不肯放：“爸爸不要走，爸爸抱抱！”
四
新婚的罗先生和罗太太并没有享受到蜜月的假期。相反，罗嘉颀对于妻子有时显得比自己还忙表示了相当的难以理解。
“你不起床，那我们干点别的？”他不怀好意地将手伸进来，“不用出去的那种？”
沈夜拢着他头颈的手臂紧了紧，突兀地说：“罗嘉颀，你猜我有多喜欢你？”
“还有……你让我想想……”
他来了兴趣，摸摸沈夜的头发，笑：“结论是什么？”
王黎第一个说：“这鞋子，你今天穿一天，会把脚走断吧？”
罗心怡不甘心地在沙发上扭了扭身体，又要往前面爬，有些委屈地望向叔叔：婶婶的身体比较软嘛……而且，刚才叔叔不是还趴在婶婶的小腹上和小宝宝说话吗！
沈夜吓得一下子坐起来，挫败地接过那身运动服：“我去。”
“什么休想？客房空调坏了。”他有些不耐烦地说，“开门。”
走过红地毯，忍了；站在台前说话，忍了；向双方长辈敬茶，忍了。
“什么？”沈夜觉得自己的身严僵住了。
孩子的抚养权归属罗嘉颀……
“哦，好的。”
然后这个人绝对就是笑得人畜无害，异常爽快地接口说：“没问题，就元旦了。我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“哦，听到了。”沈夜侧头看他一眼，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，“其实老妈看到我们就很开心了啦，不会介意拿什么回家的。”
“罗嘉颀身高之谜。”
沈夜本来在喝普洱茶，被他这样一说，一口气没顺过来，呛了半天才看他：“罗嘉颀……”
她倔强地偏过脸去。
“还好。”罗嘉颀说，“可是男主角为什么突然喜欢上女主角了呢？”